小津的电影基调缓慢而安详,但只要静下心来,很容易上瘾。家庭是小津不变的主题,家人之间的情感秘语在他低视角的长镜头下轻缓流淌,看似波澜不惊,其中却蕴藏着暗涌。正是这种好像夜海听潮的对比,让人欲罢不能。
《东京物语》中年迈的父母到遥远的东京看望儿女,从头至尾,父母与儿女之间都保持了温情与包容,但私心却在儿女的内心中蔓延。父母对儿女的爱的无私,反衬出儿女对父母的爱的自私,生命的凉意在一片祥和中渗出,像惨白中刃出的血。
然而世间有谁不是正扮演着这样的儿女。小津一生没有成家,与母亲生活在一起,在母亲离世的第二年,他也不肯留恋这个枯寂的世界了。小津对家的执着,深藏着对母亲的眷恋和对失去家人的恐惧,这种失去,恐怕不只是生命,还有眷爱。
女儿志子的表现像极了生活中某些做女儿的。她不情愿招待父母,不许丈夫带他们游玩,不给他们糕点吃,因为糕点比饼干要贵一点。她急着索要母亲遗留下的衣服和物件,为的是“留个纪念”。这样的女儿,难得她真心诚意地觉得自己是如此孝顺。
此时的小津没有动用程式化的批判和讽刺
前几天看了《东京家族》的预告,到处找片暂时没有找到,于是又翻出《东京物语》。记得这DVD是当年在上海街头从盗版碟的板车上翻出来,10元一张,黑白片,战后的日本,讲父母和子女之间,其实也是人和人之间的故事。
跟现下太多情节跌宕俊男美女高新科技动画CG的“大片”相比,这片可能确实真的有够“没意思”。里面没有我这个年龄会认识的熟脸名人,也没有随时能刺激分泌肾上腺的因素,里面的日语方言也是听起来怪怪的,甚至其中一个孩子读英语的片段,看着在认真的表情下,读出来的英语竟然是那样的,会笑出来吧。对话多是日常的,就连我这个日语初学者,也能不依赖字幕听懂大半发生在屋子里的台词。
片子在任何时候按下暂停,画面都是一张凝固的黑白照片,风扇的摆放,和服的褶皱,门外对面的牌坊刚刚遮住一半,找不出什么瑕疵,现在我看到的就是他们那时的生活。那生活是什么样的呢?是大儿子决定只做一个肉菜接待爸妈
我们常感慨生活节奏如此之快,竟无暇停下来自由地喘口气;常厌恶自己的虚伪却莫名的虚伪着;常讥讽着他人市侩的同时,自己也难免同流合污,既嘲讽了他人,也侮辱了自己。其实,当人类以无限可能的力量驾驭一切时,往往无法把持的是自己,这是怎样的一个畸形的怪圈!然而总有那么一种人是例外的,他处在喧嚣中却独把一方清净,天真固执地把人性的残缺和生活的缺憾呈现,以人性普存的虚伪市侩警世醒人,如一剂温良苦涩的汤药,泼洒在人们毫无知觉却日渐溃烂的伤口上。他就是小津安二郎。
小津一生孑然一身,早期托人介绍在当时名气鼎盛的松竹映画公司蒲田摄影厂就职,后又入伍参加了二战,在新加坡沦为战俘半年才被遣送回国。回国后又重操旧业,直到最后一部影片《秋刀鱼之味》,一共拍摄了50多部电影。前期黑白默片居多,受好莱坞诸多影片影响,质量和风格良莠不齐,《晚春》算是小津艺术之路的分水岭,自此之后,逐渐形成了自己的风格,多以家庭琐事,世俗冷暖为题材,缓慢的叙事节奏如水轻淌,在极其自尊并克制压抑的镜头语言中
小津风:
将摄像机放在低位,以跪坐时眼睛的高度来拍摄。
没有一般意义的frame in和frame out。人物入场、出场大都通过纸拉门、楼梯或者墙后出入。
很少有镜头的移动,每一个场景都像动态的照片。
方正规矩的构图。
人物说话时给的脸部特写总是使画面像一幅肖像画,并且在几个人脸部画面切换的时候,小津会把每个人脸的大小与在屏幕中的位置调整的一样,导致画面切换的时候有一种变脸的错觉。
这些手法看似无所谓、不自然,而小津固执地拘泥于此。在我看来,这也许是因为小津的电影的主题永远是人。小津风在我看来其实都是以人物为中心的。因此,所有画面都将摄像机放在低位,以跪坐时眼睛的高度来拍摄,从未出现俯视、上帝视角等。因此,人是电影中最大、最主要的元素。
另外,我从摄影师的角度猜测,小津对于影像画面的构图有一种偏执,如果小津玩摄影的话应该会是一位很有特点的摄影师。
小津安二郎新作,小津安二郎影展 —— 东京物语(1953年·黑白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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